要价数千元的“上门核酸”:是否挤占了公共服务?高价收费合规吗?

6月1日起，随着上海正式转入全面恢复正常生产生活秩序阶段，定期在全市布设的常态化核酸采样点进行一次核酸检测，成了市民们的日常生活内容之一。与此同时，不少市民发现，一些电商平台上也上架了“上门核酸检测”服务，购买这些服务后，由专人上门采样送检，可以免去采样点排队之苦，结果也同样可以通过“随申办”来查询。听起来很不错，但市民们发现，这些上门核酸检测服务要价可不菲，检测一次从千元至数千元不等……

连日来，高价的上门核酸检测成了网络热议的话题。常态化核酸检测作为目前阶段的一项公共服务，一些采样点排队时间长、一些检测机构出报告时间长的现象仍然存在，有市民质疑，相关检测机构和平台推出高价上门服务，是否会挤占公共服务的资源？另外，随着核酸检测的价格不断下调，本市对于核酸检测有明确的公示价格，在这样的背景下，高价收费又是否有违规之嫌？

围绕上述话题，解放日报·上观新闻记者予以了调查。

数千元收费中，大头在“上门费”

叫一次上门核酸检测，究竟要花多少钱？记者在“天猫”平台搜索“上门核酸”，找到了数家提供相关健康管理服务的店铺。一家名为“医艾康旗舰店”的店铺里，“上门核酸检测”按照人数不同收费不一，3人收费为804元，30人收费则高达5000元。页面显示，该店的上门核酸检测服务实际由检测机构“迪安”提供，因此页面中突出“卫健委授权检测单位”“线上查询检测结果”等字样。进一步询问客服得知，网上的价格只是参考，记者将人数和地址提供后，迪安还会给予准确的报价。

△“天猫”平台“医艾康旗舰店”店铺里，“上门核酸检测”按照人数不同收费不一。

另一家“橄榄枝健康旗舰店”里，上架的上门核酸检测服务则要便宜一些，11人次的上门核酸检测标价为1076元。客服告知，收费具体为1000元上门费，再加上按人次收取的检测费，检测费按照政府定价来收取。进一步询问得知，提供上门采样和检测服务的检测机构为“核子华曦”。

△“天猫”平台“橄榄枝健康旗舰店”里，11人次的上门核酸检测服务标价为1076元。

在“美团”平台，定位上海搜索上门核酸检测服务，平台反馈了大量可提供服务的商家。一家名为“松鼠快检”的商家，称下单后可以安排“当日加急上门”，且是由“医护上门”采样，单人次的上门核酸检测服务为598元。记者拨打了松鼠快检的“400”服务电话进一步咨询，对方告知上门核酸检测单人或团体均可以安排。上门团体检测按照人头来收费，50人约为6000元，100人则为9000元，这一报价包含了上门费和检测费。记者下单后，松鼠快检会安排医护人员上门采样，再由“金域医学”来负责样本检测。

△“美团”平台上，一家名为“松鼠快检”的商家，称下单后可以安排“当日加急上门”，且由“医护上门”采样，单人次的上门核酸检测服务为598元。

美团上另一家名为“上海针鼎善医学”的商家，声称“全市可上门核酸检测”，其“居家VIP上门核酸检测”显示可以6小时内出报告，且可提供“加急”服务。按照“美团”平台上显示的手机号，记者联系上了针鼎善医学的工作人员，对方发来了收费的细则：提前1小时预约，上门费1500元，检测费单人单管28元、10人混采每人10元。针鼎善称，上门采样和检测均由检测机构“宝藤医学”来负责。

△“上海针鼎善医学”声称“全市可上门核酸检测”，其“居家VIP上门核酸检测”显示可6小时内出报告，且可提供“加急”服务。

根据市卫健委6月6日发布的名单，上述几家检测机构均是审核合格的第三方核酸检测机构。可见，各大平台上上架的上门核酸检测服务大同小异，都是由第三方商家或平台来销售相关产品，再由具备资质的检测机构提供样本检测服务。数千元的收费包含了上门费和检测费，其中上门费占到了大头。

高价收费样本会被优先安排检测？

由于核酸检测报告是市民正常出行和复工复产的“通行证”，因此，很多市民对报告结果的出具时间非常在意。

记者注意到，上述提供上门核酸检测的检测机构中，不少也是负责本市常态化核酸检测的检测机构。一些高价收费的上门核酸检测服务承诺了出报告的时效，甚至可以“加急”，这不免让人产生疑惑：高价收费的上门核酸检测服务是否在样本检测时优先级更高？收费上门服务是否挤占了本该为公众提供服务的资源？

从承诺可6小时出报告的上海针鼎善医学处，记者拿到了一份宝藤医学出具的格式化《委托检测合同》。合同并不复杂，里面约定由针鼎善委托宝藤医学组织核酸采集和样本检测，双方约定了合作的期限、收费等各项细节。但合同中仅约定，宝藤医学出具检测结果报告的时限为24个小时内。那么6小时的承诺如何保证？记者又找到了宝藤医学一名负责开展团队检测业务的工作人员，她向记者确认针鼎善是他们的一家代理商。对于样本检测的优先与否，她强调实验室是一视同仁，按照样本送来的先后上机检测。“外采的样本不可能6个小时出报告的”，她表示。

核子华曦医学总经理裴旭进一步向记者透露，上门核酸检测服务其实由来已久，主要面向企业和特殊人群。尤其是一些封闭管理的生产型企业，为了方便工人开展核酸检测，更倾向购买团体的上门核酸检测服务。裴旭称，经过了过去两个月的数轮大筛，本市检测机构在“检”和“报”的环节能力大幅提升。目前，核子华曦、宝藤医学等几家大型检测机构的日均检测能力均在20万管以上，而上门核酸检测的业务量通常每天不超过1000管，这对于20万管的总产能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在核子华曦位于曹路体育中心的实验室里，记者看到尽管样本被不断送来检测，但9个检测仓闲着的不少。报告出具时间的压力可能还是集中在“采”和“送”的环节。

△核子华曦位于曹路体育中心的实验室里，记者看到尽管样本被不断送来检测，但9个检测仓闲着的不少。

此前，市防控办核酸筛查专班也表示，常态化核酸检测结果出得慢，可能与检测机构超出能力承接样本、样本转运慢等多个环节的因素造成，需要不断改进。

检测费越来越低，高价收费合规吗？

按照本市此前公示的核酸检测价格，目前公立医疗机构单人单检为16元，多人混检为3.5元每人，全市常态化核酸检测服务免费。相比这一公示价格，数千元的上门核酸服务收费可谓“天价”。那么，这一收费合规吗？

一位检测机构的业内人士认为，尽管多家第三方检测机构此前都公告否认“提供价格差异较大的核酸检测团购服务”，但实际上，上门核酸检测确实存在市场需求，作为一项附加服务，上门会产生成本，收取一定的上门费无可厚非，也无法回避。该业内人士分析，上门服务成本包含采样和扫码人员的打车费、防护服等物料的费用以及人员的补贴等。对于上门服务的提供和费用的收取，目前本市并无相关规定予以限制，只要商家和机构明码标价即可。此外，由于上门核酸检测服务通常交由第三方平台或商家代理推广，一部分费用实际是由这些第三方在收取。

此前，浦东新区市场监管部门曾对一起1200元上门核酸服务的案例进行了核查，发现1200元中检测机构收取了400元的上门费和检测费，其他费用系三级中间商抽取。市场监管部门研究认为，上述收费和上门采样、转介绍等环节“暂未达到相关处罚标准”。

但另一方面，上述业内人士指出，对于公立医疗机构的核酸检测费用政府有明确的公示价格，同时也明确要求社会检测机构要“保本微利、质价相符”，“不得借疫生不义之财”。因此，检测机构若收取高额的检测费用或已违反相关法规。一些上门检测收费“打闷包”，并未列明各项费用，市场监管部门也应督促其将各项收费明细列明，对收费行为予以规范。

此外，据记者调查，在目前的上门核酸检测服务中，已存在一些检测机构将上门采样服务也一并外包给了第三方平台或商家。即由第三方平台或商家安排人员上门采样，检测机构只负责检测送检样本。对此，多家检测机构建议相关部门出台措施予以规范，提防第三方平台或商家为了牟利出现将样本混合送检、安排无资质人员上门采样等违规做法。专家建议，上海或可借鉴北京等地的做法，明确“各核酸检测机构不得随意委托第三方或者服务平台开展上门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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